林星没有弹奏任何已知的曲子,甚至没有刻意组织完整的旋律。他只是任由指尖在琴弦上随意游走,信马由缰。有时是几个低沉而和谐的和弦,像夕阳下深沉的海面;有时是一段轻快跳跃的分解音节,像儿子爬行时欢快的节奏;有时只是一两个悠长而带着微颤的单音,如同远处海鸥的孤鸣,消散在风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成调,却意外地和谐、自在。像是一种无声的内心语言,与他此刻平静满足的心境默默对话,也与腿边这个小小听众的好奇共振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汐从厨房出来,用毛巾擦着手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

        高大的男人屈膝坐在地毯上,怀里抱着那把曾象征痛苦与荣耀的吉他,微微低着头,神情专注而放松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。他赤裸的脚踝随意地交叠着,裤脚卷起一小截,露出劲瘦的脚腕。午后的金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,柔和了他眉宇间常有的那丝冷硬与锋锐。而他腿边,那个小小的、穿着恐龙睡衣的孩子,正安安静静地坐着,仰着头,小手无意识地抓握着空气,仿佛在虔诚地聆听一场专属于他的、无声却充满爱意的音乐会。

        琴音断断续续,嘶哑的颗粒感并未完全消失,却奇异地融入了这午后静谧温暖的氛围里,变成了一种独特的、温暖的背景音,如同老旧木地板的吱嘎声,并不完美,却充满了生活的质感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汐停下了脚步,靠在厨房的门框上,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,又缓缓松开,留下满掌的酸软与甜蜜。她不忍心发出任何声响,去打破这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画面。她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身上,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入记忆深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到林星的指尖偶尔会停顿下来,然后极其自然地、用那只空着的手,轻轻抚摸一下儿子柔软微湿的发顶。景曦则会发出满足的、小兽般的咕噜声,像只被顺毛的小猫,继续专注地看着爸爸那仿佛有魔法的手指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言语,没有眼神的交汇,父子之间却仿佛通过这断续的音符,形成了一种无声而坚实的奇妙连接,一个外人无法介入的、充满安全感的磁场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汐悄悄地拿出手机,对着这温馨的一幕,调整好角度,按下了快门。

        轻微的“咔嚓”声淹没在琴音和海浪声里,并没有惊动沉浸其中的两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林星似乎即兴弹够了,或者说,他将此刻的心绪通过指尖完全倾注了出去。指尖最后在琴弦上轻轻一扫,带出一串涟漪般的、渐弱的泛音,然后停了下来。余音袅袅,融入了窗外的海浪声里。他低下头,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他腿边,小脑袋一点一点、开始打瞌睡的儿子,小家伙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皱巴巴的布艺小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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