牌局正酣。荷官是一个同样穿着深色袍子、面无表情的中年人,动作精准如同机械。此刻轮到那肥硕身影下注。一只肥厚乌黑的手掌,缓慢地、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,将一摞内里血丝格外浓稠的磷光筹码,推向了彩池中央。动作笨拙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、山岳般的压力。
荷官面无表情地发牌。骨牌划过冰冷的石桌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。空气似乎更加凝滞了。
花痴开的目光没有看牌面。他的“千算熬煞”之力在踏入这里的瞬间,就仿佛被投入了一锅冰冷粘稠的毒液之中。无数股细微却充满恶意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,试图侵蚀、冻结他的感知。空气中弥漫的腐朽甜香、腥锈气、药味、尸油恶臭……每一种气味都像带着倒钩的触手,拉扯着他的神经。那些空洞的、贪婪的、猩红的视线,如同实质的冰锥,不断刺向他。
但他体内的煞气,在经历了天阙阁大厅的血腥催化后,非但没有被冻结,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寒铁,更加凝练、更加锋锐。那冰封的湖面下,是足以冻裂灵魂的极寒暗流。他强行稳住心神,将那些侵蚀的杂念如同冰屑般碾碎、摒弃。感知的核心,牢牢锁定在牌桌之上,锁定在那几张被翻开的骨牌上。
牌面在变化。孔雀公子指尖的药味似乎能引动细微的气流,肥硕身影推筹码时带起的沉重气流,尤其是那陶瓷面具女人桌下散发出的、无声无息的阴冷针芒,都在微妙地影响着骨牌落定前最后一刻的震动轨迹。这些干扰极其隐蔽,混杂在荷官洗牌、发牌的自然动作中,几乎无法察觉。
花痴开的“听”力被压缩到了极限。他需要从那无数股充满恶意的气息浪潮中,剥离出骨牌最核心、最本源的“震颤”。那不再是骰子单纯的“心跳”,而是承载着点数信息的、更为复杂微弱的“低语”。
汗水,冰冷的汗水,从他额角沁出,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,滴在他紧攥着血梅花布片的拳头上。布片冰冷依旧,却仿佛成了他意识中唯一的锚点,提醒着他冰封之下的火焰源头。
“该你了。”荷官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,目光投向花痴开。
桌上三人,以及周围阴影里那些窥视的目光,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。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冰山,轰然压下。
花痴开缓缓抬起眼睑。那双深潭般的黑眸,似乎比这贵宾厅的光线更加幽暗。他没有看牌桌,目光越过孔雀公子空洞的笑脸,越过肥硕身影如山的背影,越过陶瓷面具上那两点凝固的血红,直直投向这幽暗大厅最深处——那里,一道盘旋而上的、隐没在更高处黑暗中的乌木楼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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