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吉思考了一会儿后反问她:“为什么你要这样思考,好像在做什么精密的计算?爱就是爱本身,是不可估量无法计算的。爱情是理直气壮、势不可挡的,只要它一萌生,没有任何道德、伦理、强权可以阻拦。我从不觉得这些东西比爱更重要。”
凯瑟琳一边快速翻看剧本一边回应她:“是啊,即使是残酷的战争也不能,就算每一天都活在下一个夜晚就有可能见不到对方的恐惧里,就算生命如此朝不保夕,更要爱如朝圣,爱得舍生忘死……”
她的声音断掉了。因为她又看到了那段她最爱的台词。
你想要什么,菲丽斯?
我么?我想要你们,所有的一切,所有的一切。但我只要一个瞬间就够了,一个完美的瞬间,值得我为此追忆一生。而这样的瞬间很简单,比如就是现在,这一刻,就已经足够了。我不想要永远,我只想要现在,现在,现在。我要每一个现在,我要很多个现在,直到我白发苍苍。
我不想要永远,我只想要现在。凯瑟琳甚至下意识为这样深刻浓烈、在高压下迸发的悲恸爱情而感到恐惧般的战栗,和诡异的熟悉。
菲丽斯只要当下,因为她作为一个时时刻刻可能被盖世太保抓走的柏林犹太人,看不到任何未来的希望。也因为她的爱情似乎燃烧了她自己,她沉浸于这种燃烧的温暖,陷于缺失许久的爱中不愿自拔。当下的爱已经足够润泽她干涸痛苦的灵魂,她不再奢望上帝会赐予她长久的祈福。莉莉对她举起相机,她便能立刻露出了一个热烈的、全情投入的笑容——即使身处地狱,生命危在旦夕,她也要笑,也要记录着欢笑的每一刻。
她忍不住问道:“这样在恐怖压抑的气氛下萌生的疯狂的爱,真的是爱情吗?还是只是一种飞蛾扑火般类似爱情的依恋感觉?”
安吉有些为她突如其来的恐惧语气而感到费解,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她:“为什么不是爱?即使是末世般无情的恐怖世界,我也不认为爱的到来会被阻挡。即使所有人都生活在恐惧的无望世界中,爱也会像劈开天空的一道明亮的闪电,给人带来生活下去的希望。”
安吉又理直气壮地补充道:“而且当这种感觉比爱情本身更美好的时候,是不是爱情还重要吗?爱情是一件奢侈的事,许多人连基本的温情和关怀都没有得到过……每个人的爱情也都是不一样的。我们怎么能有权去认为她们不是爱情呢?爱无法定义,无法摆脱。”
可我至少有权定义自己的爱情吧,凯瑟琳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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