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好。”他嘶哑地应道,声音低沉而坚定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又像是接过了更重的责任,“明天……就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海角村拂晓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,那辆深蓝色的丰田卡罗拉已经载着它的主人,驶上了通往县城的路。阿汐裹着厚实的羽绒服,靠在副驾驶座上,孕肚在安全带下显得格外突出。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、熟悉的礁石和滩涂,眼中既有离家的淡淡不舍,又有奔向安稳的迫切期待。阿星专注地握着方向盘,侧脸线条冷硬,薄唇紧抿,只有偶尔瞥向阿汐隆起的腹部时,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和凝重。

        县人民医院妇产科住院部三楼,向阳的单间病房。充足的暖气瞬间驱散了从海边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、略带刺激性的洁净气息。雪白的墙壁,浅蓝色的窗帘,光洁的地板,一切都显得规整、明亮,却也带着医院特有的、一丝不苟的冰冷感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汐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恒温。她脱掉厚重的羽绒服,穿着宽松的病号服,小心翼翼地扶着腰,在阿星的搀扶下,慢慢挪到窗边那张铺着干净白床单的病床上坐下。柔软的床垫托住她沉重的身体,她舒服地喟叹一声,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小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暖和……真好。”她满足地眯起眼,像只晒到太阳的猫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星没说话,只是沉默而高效地开始整理带来的东西。他高大的身影在整洁却略显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他将阿汐的换洗衣物一件件仔细叠好,放进靠墙的白色储物柜;把她的洗漱用品整齐地码放在独立的卫生间洗手台上;拿出保温壶,去开水间打了满满一壶热水;又从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里,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硬壳笔记本《根》和一支笔,放在床头柜上,紧挨着阿汐伸手可及的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动作利落、精准,带着一种军人般的条理,却又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珍视。每一次弯腰,每一次摆放,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扫过阿汐隆起的腹部,仿佛那里才是他所有动作的中心坐标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汐靠在摇高的床头,看着阿星沉默忙碌的背影,看着他为自己营造出这个小小的、安全的临时巢穴,心头那股离家的不安渐渐被暖意取代。然而,当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深蓝色的《根》上时,一丝狡黠的笑意悄悄爬上了嘴角。医院的安稳似乎解放了她骨子里被孕期不适压抑许久的活力,也点燃了某种“恃宠而骄”的小心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星哥——”她拖长了调子,声音软糯,带着毫不掩饰的撒娇意味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星刚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柜子,闻声立刻转过身,眼神带着询问:“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嘴里没味儿,”阿汐微微蹙起秀气的眉,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病号服的衣角,琥珀色的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他,“突然……特别特别想吃镇东头王记的酸梅!就是那种……裹着白霜,酸得能让人倒牙,可回味又有点甜的……老式酸梅!”她描述得极其诱人,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,仿佛那酸味已经刺激到了味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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