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，他们在附近搭起帐篷。晚饭是牧民送来的手把肉和奶茶，热腾腾地驱散了寒意。饭后，孙健独自走到那座老蒙古包前，轻轻敲了三下门框??这是草原上传统的问候方式。
里面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，接着门帘掀开一条缝，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探了出来，端着一碗清水。
孙健明白规矩：这是“试心水”，若你接过去一饮而尽，便被视为诚心来访；若犹豫或倒掉，便是轻慢。
他双手接过，仰头喝下。水微咸，带着陈年陶碗的土腥味。
门帘终于完全拉开。乌日娜奶奶站在门口，身形瘦小，一头银发编成两条粗辫垂在胸前，双眼深陷却亮得惊人，像是藏着整片夜空的星子。
“你喝了水。”她声音沙哑，却不容置疑，“那你告诉我，你为何而来？”
“为了听您唱歌。”孙健用最平实的语气回答，“也为了不让这首歌消失。”
老人盯着他看了许久，忽然冷笑：“多少人这么说？拍完照片就走，录完音就删。你们城里人啊，把我们的命当成背景音乐。”
“我不删。”孙健打开PENG终端，调出之前在龙潭寨录制的那位独居老人的语音回放，“这是我录下的一个儿子对母亲说的话。每年清明，它都会在他家门前响起。哪怕他已经不在了，他的声音还在替他尽孝。”
乌日娜听着，眉头微微松动。
“我不是要拿您的歌去展览。”孙健继续说，“我是想让它活下去。等您走了，还有人能在夜里听见《江格尔》，知道这片草原曾经有过怎样的英雄传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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