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摸了摸怀里的钱袋,袋口的麻绳被我攥得发毛,边缘都起了球,里面是娘塞的碎银和张大叔给的铜板,叮当作响的分量,加起来也不够付那高昂的房费。

        科举期间的州府像是商家们串通好的一样,寻常客栈都挂出“房满”的朱红木牌,红漆都快掉光了,偶尔有几间空房,价格也翻了三四倍,掌柜的还一脸“你占了便宜”的神情,简直是趁火打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可咋整?”张大叔皱着眉,烟锅在车帮上磕得邦邦响,火星子溅在地上,很快被往来的脚步踩灭,“总不能睡大街吧?明儿还要考试呢,冻着了可咋整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牵着牛车在巷子里转了半个城,牛都累得耷拉着耳朵,嘴角挂着白沫,最后把车停在贡院后街的老槐树下,槐树叶茂密,能遮住大半夕阳,投下的阴影里还带着些凉意:“要不就在牛车上对付一晚?这树底下凉快,还能看着贡院,明天进考场也近,省得赶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牛车上的草垛,枯黄的干草里还夹杂着几根麦秆,有的还带着泥土,又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客栈,窗子里透出欢声笑语,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考生围着桌子喝酒,手里举着精致的瓷杯,心里像被什么堵着,却还是咬了咬牙:“行,就住这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大叔从车上取下粗麻布口袋铺在草垛上,麻布上还沾着去年秋收的麦壳,又拿出两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袄,棉花都从破洞里露出来了:“垫着睡能舒服点,夜里风大,别着凉了影响明天考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暮色渐浓,贡院的红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,朱红的墙在夜色里更显肃穆,像一块浸了血的玉,墙头上巡逻的官差提着灯笼走过,火光在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,忽明忽暗,像鬼魅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围渐渐挤满了赶考的考生,不少人和我们一样找不到住处,模样一个比一个风尘仆仆。更有些童生,三五成群聚在街角,借着微弱的月光互相问询,有的手里还拿着干硬的窝头,一边啃一边背书,声音里满是紧张与期许,还有些颤抖,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能听见。

        牛车旁的槐树下,很快就聚集了五六个考生,大家相视一笑,眼神里都是同是寒门赶考人的默契,没有了平日的拘谨与隔阂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捧着温热的红薯,外皮烤得焦黑,烫得我指尖发麻,勾得肚子咕咕直叫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火光中张大叔疲惫的脸,他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赶路时的尘土,鬓角又添了几根白发,心里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路赶来,他比我还辛苦,夜里就靠在车辕上打盹,身上只盖着件薄外套,白天还要赶着牛车,避开坑洼的路面,生怕把我颠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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